【微小说】郝万臣║ 找不着北了
郝万臣,笔名平步天下,1956年6月生于黑龙江省绥棱县,从事过教师、税务工作。 找不着北了 新局长上任没几天,老周就越来越找不着北了。 老周名叫周正,是某县城H局局机关的一名编外保洁员,与央视一品牌栏目幸运52同龄。他原在一小明星企业就职,后因转轨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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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万臣,笔名平步天下,1956年6月生于黑龙江省绥棱县,从事过教师、税务工作。
找不着北了
新局长上任没几天,老周就越来越找不着北了。
老周名叫周正,是某县城H局局机关的一名编外保洁员,与央视一品牌栏目幸运52同龄。他原在一小明星企业就职,后因转轨转制过山车这一折腾,明星变成了流星,老周一夜间恍若高空坠物般由灿滑向惨。还好,天塌有地接着,一偶然机会竟谋到了H局保洁员这份差事。
在H局十几年,老周深得赵钱孙几任前局长的赞赏。自打年轻的李局来了以后,风向立马变了。尽管他每天还是楼上楼下陀螺似的转个不停,尽管他嘴巴严实得好像贴了封条,尽管他笤帚、拖布、抹布使得没了魂儿也不舍得换可凭感觉,李局对他似乎天生就有成见,这让一向顺风顺水的老周倍感迷惑,压力山大。甚至连以往习以为常的助人举动,也不被李局所待见,而且他越想展现自我,就越像一只被套住的野鸡,愈挣扎套的也愈紧
一天上午,老周正在一楼门口拖地,老旧的拖布如八十岁老者的头发般稀疏,颜色也由洁白变成了深灰。正在他汗摸流水拖地时,一抬眼看见李局长从楼上健步下来,浅灰色套装西服包裹着高矮适中、胖瘦适宜的身躯,再配上酒红色领带和直闪亮光的黑皮鞋,以及臂弯处拉链还在晃动的棕色皮包,还有仿佛万年不曾乐过一回的表情,给人以不怒自威的感觉,至少在老周看来是这样。
还是我自己来吧!就在老周像往常那样去给领导开楼门之际,被李局摆手拒绝了。口气决然,表情漠然,老周瞬间好像被施了定身法,脸像经霜的茄子,人也蔫巴了。
像这样拍马屁却拍到蹄子上的事儿不是第一次,更不是最后一次,这让一向对谁都古道热肠的老周,既感到下不来台,又觉得闹心,他真的有点找不着北了。
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老周的霉头还在发酵。
这天下午三点多,老周在李局办公室外的走廊里拖地,见局长正在电脑前忙个不停。宽大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摞摞的文件,旁边还放着一个纹路特美的白底蓝色二龙戏珠大茶杯,一青花瓷缸盖斜躺在桌面上,极像女人半隐半现的美乳老周对此毫不感兴趣,他所关心的只有那只快要干渴见底、毫无热气可言的杯子。也许是习惯了,老周没有丁点的犹豫,他悄无声息地进屋,又不声不响地为杯子加满了茶水。
局长,您喝茶老周双手捧杯,显得极不自然。
李局从电脑中收拢思绪,车转了90度的腰身,表情复杂地站了起来。就在伸手接杯之时,他猛然见到,老周那蓬乱的头发正蒸腾着热气,带着污渍的汗流顺脸颊淌下,打湿了衣领和本就不整不洁的深灰色上衣;那一双似乎永远也无法洗净的手,粗糙而粘稠,毫无卫生可言。在给人留下视觉不悦的瞬间,一股不可名状的气味同步进入了李局的鼻孔。
砰!好像碰触了电门,李局本已接到茶杯的手竟缩了回来,盛满茶水的杯子在大理石地面上爆裂开来。
几乎与碎杯的炸响声同频共振,至少有十几个脑袋从三楼的几个门口探出,每张脸上都写着大大的问号;慌乱至极的老周,此时已无章法可言了,不知是先用笤帚还是先用拖布了,忙中添乱地竟将桶弄翻,污水浸湿了大片走廊
这天晚班后回家,老周大脑一片混沌,身体像被掏空,脚步像灌了铅;本该往北走回家,却往南扎下去了;不是一夏利车司机眼疾手快来个急刹车,恐怕真要摸阎王爷鼻子了。
你找死啊!刺耳刹车声和怒吼声,让他清醒了许多。
老周到家比往常晚了足足一个钟点。当他看见饭桌上那硕大的蛋糕和生日蜡烛后,才猛然想起今个儿是他的五十二岁生日,老伴、儿子、儿媳和两岁孙子正等着为他庆生哩!
寿宴上的老周,像个无精打采的蔫巴屁。平日里特喜欢的大高粱酒,今天入口觉得又苦又涩;几道鸡鱼肉做的美食,吃起来没丁点胃口。勉强挤出的笑,比哭强不到哪去。最不该的,是他拒绝了小祖宗的骑大马,并把宝贝孙子推到在床上,弄得哇哇大哭入夜,被几盅老酒搅得春心荡漾的老伴儿,笑嘻嘻地投怀送抱,竟被他一把推开
接下来,老周揣着疑惑照例做他的保洁工作。只不过按李局的要求,办公室郑主任购置了一些保洁用品:属于个人用品,有蓝色工作服、橡皮手套、口罩等;用于办公楼保洁的,有新式拖布、洗手液、清厕剂,还有,蹲厕都配备手纸,手纸筐要套上塑料袋,小便池放清洁球,手盆备有洗手液。在发放物品时,郑主任一再向老周传达李局的三点指示:一是注重自我保洁;二是不打疲劳战术;三是节俭与时俱进。
对此,老周答应的很快,忘得更快,他不是忘了穿工作服,带橡皮手套,就是忘了给厕所添加手纸、洗手液、清洁球和给手纸筐套塑料袋。更叫李局眉头紧锁的,是老周那邋里邋遢的老样子,是那不讲效率的疲劳保洁法,以及抱残守旧的过时小农意识。也许是上帝的安排,冥冥之中,让老周真正找不着北的那一刻,竟发生在此后不久的一天早上。
深秋。星期一的早班时间。当上班人们陆续进入办公楼后,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直辣眼睛;一幅污水四溢的画面映入眼帘,令人作呕。在污秽不堪的一楼地漏边,没有穿工作服也没带胶皮手套的老周师傅,脸上,身上,手上,污迹斑斑,像个淘气的埋汰孩儿,正蹲在那儿一把把地往出掏手纸、抹布等脏东西。心脏的人赶紧捂着鼻子逃走了,剩下的围观者无不发出啧啧的赞叹声这其中只有一人眉头紧锁,脸上凝若深秋的早霜:好什么呀?赶紧给我拿下!
满脸泪痕的老周疑惑地问李局:您为啥辞我?
一个不卫生的人,怎么能搞好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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