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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在花开的季节(微小说版)

2020年02月29日 短篇小说 暂无评论
摘要:

青柚作家:张凯(青柚00001) 除了他们自己,恐怕没有人讲得清楚他们相爱的开始;如果婶子不肯开口,这恐怕又成了一个秘密。人们对这对苦命鸳鸯的记忆,要从八年前那个荼蘼花开的初夏说起 那年夏天,他们的爱情已瓜熟蒂落,他们抱着刚出生还未满月男婴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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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柚作家:张凯(青柚00001)

除了他们自己,恐怕没有人讲得清楚他们相爱的开始;如果婶子不肯开口,这恐怕又成了一个秘密。人们对这对苦命鸳鸯的记忆,要从八年前那个荼蘼花开的初夏说起

那年夏天,他们的爱情已瓜熟蒂落,他们抱着刚出生还未满月男婴回到了方家老宅。

此时,抱着孩子走进老院子的方晴雨已年近四十,方家老宅住着他的爷爷奶奶,两位老人已有九十五岁高龄,两个佝偻的身躯扶在一起即将走完一个世纪的轮回;方晴雨的生身父母,也就是两位老人的儿子儿媳在方晴雨幼时第一次掉牙的时候因病痛的不幸相继离世,撒手人寰;方晴雨是两位老人的双膝下长大的。在隔了辈的亲情里,在他爷爷奶奶全部的担心和溺爱里,他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面对眼前的孙子和孙媳,以及他们怀里抱着的重孙子,两位老人用颤颤巍巍的双手接过他们心头的肉,枯萎的双眼里又涌出了喜悦的泪水,他们欢喜的笑声久久地抚慰着那些历经风霜的等待。

村里人都说这次方晴雨算是给他爷爷奶奶送了世上最好的礼物,光是看着这小家伙哭哭闹闹,两位老人延寿二十年都不成问题;村里人又说,娶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回家门,这简直就是老牛吃嫩草,单是从年龄上讲,两人在十二生肖的转盘上已足足隔了一圈半有余;村里人说了很多,他们也听了很多。

方晴雨在马家湾镇算是一个知识分子,他中专毕业后被分配到邻县的中学教物理和数学,他性格内向,少言寡语,为人老实,相传时常受人欺负,有时连学生都敢冲上讲台扇他的耳光;他仿佛天生就有一副逆来顺受的贱骨头,他没多说一句的在一个地方一教就是十几年。

这个为他生儿育女的夏如雪,他的妻子,有着美丽名字以及漂亮脸蛋和无瑕的青春,他们就这么不为人知的相爱了,正是情不知从何而起,一往而深。他们给这份爱的结晶取名志远,希望这个孩子长大后能志存高远,有所作为。

在方家老宅的日子里,方晴雨照顾着坐蓐的俏媳妇,新生的生命以及年迈的老人,他没有正式辞职就决定不再去外地教书了;那年夏天,村里刚开始普及电路,凭着多年教授电压、电线、电路的经验,他成了方塘村有史以来第一个有学问的电工,也经常照顾湍河两岸其他各村的电路漏电、短路、电压异常等问题。

除了是电工外,他还是耕种的农民,也是摆船的渔夫;他在不惑之年,扛起了太多责任;生活愈是艰苦,他愈是牛劲冲天,他是这个特殊家庭的中流砥柱,方家的老院子太过孱弱,他不得不坚强面对。

夏季正是河水泛滥充盈的季节,住在河岸两旁的人们都有出船捕鱼的习惯;湍河是沙质的河床,渔网下去不易被挂在水底,在拦水聚沙的木桩石坝上推船入河,河里鱼虾基本已把脚跨进船舱一步了,另一步只需把撒圆的大网用力提起。

见别人空手而去转眼又满载而归,方晴雨也不羡慕,他只是在阳光温柔、微风拂面的时候带着夏如雪和小志远用蚯蚓在坝头钓上两条鱼,一条给老人和妇孺炖成一锅鲜汤,一条从集市上换些酱油和椒盐。

在那些别人都是用牛耕田的日子,唯独他用教学攒下的积蓄牵回了一匹马,一匹会生下小马的母马。这匹马是方家的又一劳动力,等志愿会站着走路的时候,这位年轻的妈妈便腾出手来参与田里的耕作。多数时间,她牵着马就行了;晴雨同志在干重活的时候是幸福的,因为他知道,他累着,他的女人就少受累了。

当劳作的母马生下小马驹的时候,他们在方塘村的湍河东畔一共见识了四次荼蘼的花开花败。

第一次是他们抱着志远拜叩老人的初夏;最后一次是四年后的夏末。

荼蘼不争春,寂寞开最晚。当他们第四次看到荼蘼也凋谢的时候,他们还未意识到凋零的不只是花事,还有他们自己。

转眼间,方晴雨带着老婆孩子回到了方家已有四年了,志远已经能一个人在院子和小巷里奔跑和稀泥了。院子里的柿子树红红的柿子红了四次,偷吃柿子的灰椋鸟从河边的几棵苦楝树上往他家迁徙了四次。家里有了人,有了会飞的活物,有了高大的马匹,家里百年来沉闷的气息便自己躲了起来,晚上几代人分享鲜鱼的时候,欢乐的气氛便从融融的灶火和灯光里四散在老院子的每一个角落。

两位即将百岁的老人只有在小志远偶感风寒发烧咳嗽的时候才能在他们身上看到岁月的痕迹,平时三个人都像小孩子似的在一起呀呀学语,一起讨论蚂蚁搬家后多久老天爷会安排下一场雨,他们还一起约定如果那天下雨天上还有太阳的话,他们就一起出去晒太阳。

那一年,夏天刚过去不久,一阵秋雨就打落了几片泛黄的树叶,院墙边上的一绺杂草丛里,一绺独自盛开的白色荼蘼花又独自败落。世间万物都走过了生命中最旺盛的季节,有的正在枯萎,有的即将枯萎。方晴雨家的马在秋收的季节生下了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他在给马屁股熏艾叶的时候发现媳妇夏如雪的肚子也怀了孩子微微的凸起;推算了日期,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正好赶上两位老人的百岁寿辰,真是双喜临门;他跟媳妇商量着,过年放鞭炮的时候要留下一挂最长最响亮的鞭炮,要在孩子满百日的时候在宴请父老乡亲的宴席上放一个潇洒。

为照顾这一家老少的生活,这个秋天他格外的繁忙,也格外的劳累。

在田间地头碰上家里要换手拉开关的活,他就先去帮人家换好了,能把灯泡拉亮了才回去干活,回家做饭。在多雨的夏天,沿着屋檐排开的粘毛单线因浸水而漏电而导致跳闸断电的情况出现;那时候村镇已有不少人家添置了电视机,虽说的是黑白的,也抵挡不住人们对新鲜事物的热情,每每总是几家几户人带着凳子挤在一起看电视,看西天取经,看怒沉百宝箱;人们常常凑在一起看电视、吹风扇,每当正在兴头上的人们遇到停电的情况,躁动的人堆里就传来笑骂电工声音,骂他是不是只顾着跟媳妇亲热拉错了闸,骂他是不是死了怎么还不推闸,骂骂咧咧的声音成了断电后的一种娱乐。断电的时候人们总会提起他。

除了谁家有红白喜事,他一般不串门闲谈,对于扎堆闲骂的人群,独来独往的方晴雨更是敬而远之,往往应酬上三两句话便匆匆离开回到自己家的老院子。他把家里的活干的很细致,他把柴火分成硬的和软的分别放置,硬的树枝、花柴都被截成一样的长度,劈成差不多能烧透的厚度一一的码在一起;软的树叶和麦秸堆成一堆,做饭的时候,软柴燃着后只消三五根硬柴便能烧开一锅子热水。

如果那天的雨没下那么大,如果那天高压线意外漏电没有触发他捕鱼的灵感,那么他的生活将一如烧水做饭那样的简单。

可是,偏偏不是那样。

在荼蘼凋落的第三个下午,阳光下一切的美好都被乌云笼罩,继而狂风肆虐、暴雨如柱,顷刻间,方塘村成了一片沼泽,整个马家湾都淹没在沼泽之中。

风雨到了第二天的黄昏才停下来。

雨后的天空湛蓝无边,夜幕前的晚霞在铺满了积水成灾的街衢和巷道,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发出一声来自压抑深处的叹息,说道:都停一天电了,电工怎么就不知道推闸!

大雨推倒了河边的一颗苦楝树;枝桠扫落了一根高压线;高压线落到了被木桩石坝庇护的死水潭里。一窝小鱼和几条大鱼连同深潜水底的泥鳅瞬间泛起了身子漂了起来。

方晴雨在接上高压线后终于推上了闸,人们的灯亮了,天黑了。

方晴雨拎着那些鱼回到了家,不幸的鱼给他带来了不幸的想法,那是他正踌躇满志,尚未意识到那些鱼自身所存在的悲剧。

  

接下来的几天,他用半箩筐小鱼和一天大头鲢鱼从摆渡的老九那里借来了摆渡的木船,在艄公老九的指导下,生平离水最近又离水最远的方晴雨操起了长篙,一篙下去扎进了河底,顺着船帮从船头走到船尾,他便驾着木船在河面上行走了。他靠着坚强的毅力掌握了撑船的技巧,随后便用铜线捆在村头变压器保险丝的两端,以此避免电流过大造成铅丝熔化而使全村断电的结果。

万事具备的时候是在一个四下无人的中午。

他取来长期维修电路时积攒下来的电线,把它们拼接成一条足够长的线。他把电线的一端固定在了一条竹竿上,另一端甩在了曾在大雨里坠落的高压线上;他几篙下去,船便驶进了木桩石坝围合的死水潭,湍河的水从来汹涌湍急,唯有此处出奇的平静;他把连接电线的竹竿插进了潭底。

有人说,那天中午的河面闪过一道蓝光;有人说,他们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响声。那天方塘村烧毁了十三台电视机和一个高压锅和四个电灯泡,人们匆忙走出冒着糊味的房屋纷纷向方家老宅走来。

夏如雪扶着肚子牵着会走路和和泥的志远跟着惊慌失措的人群寻找失职的电工,他们要一问究竟,问电视机和电灯泡一同冒烟的问题。

他们找到了那个能用蚯蚓钓鱼的死水潭,他们发现了他。

他趴在平静的水面上,腰和腿深埋水底,只有脊背和后脑勺露出水面一上一下的泛着涟漪,他的身旁是木船和大大小小同他一起漂浮的鱼。世界在那个时刻安静了,唯有河心水声涛涛,涛声之后是一个拉着孩子的女人的尖叫和一群惊慌失措的人的惊慌。他们扯下电线把他捞起来时,悲剧已然发生。

在方家老宅的院子里,一个凸起的新坟成了方家所有的悲痛和记忆。

出事后不久,人们带着铁锹和棺材在母马生下小马驹的地方埋葬了他们的朋友,也牵走了那匹产后的母马以便换些钱来补偿那些因过度放电而损坏的电器和支付那口棺材的费用。

志远和小马驹目送了牵马而去的送别的人群;老九吹着高亢而苍凉的唢呐送别他新收不久学艺不精的徒弟;夏如雪因过度悲伤而倒在了床上,两个老人噙着热泪守在孙媳妇的床前,哭也无声的缀泣。

随后的几个月,方塘村再没有出现无故跳闸跳闸的情况,人们的灯火也不再因漏电而熄灭,电工的名字渐渐地不被提起。

秋风吹来,天气转凉,一个熟透的柿子连同一片经霜变红的柿子叶从枯枝上掉了下来;落地的声音惊飞了一只贪嘴的灰椋鸟,接着是整群而起的灰椋鸟,它们从方家老院的那株老树上飞走了,径直的往南飞去,飞过湍河一中的教学楼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那群鸣声低微而单调的鸟儿离开后,忧郁的色彩便笼罩着这户人家,沉闷的气息从各个角落爬了出来。伤心过度的夏如雪开始喃喃自语起来,有时变得神志不清,常常在太阳下山的时候拉着孩子去等暮归的丈夫和拉车的老马,结果总是白等一场;等她回神望着那座陡增的新坟时,那种失望和茫然的感觉又变成了伤心和眼泪。

相比之下,两个老人的心情倒是不那么沉重,他们只在一个多月前老九用唢呐吹响安魂的曲子时流下泪水,其余时间他们照旧陪着重孙子探寻蚂蚁和落地的柿子的秘密。

当第二场秋雨洒在红色柿子叶上啪啪作响时,老院子里仅剩的欢乐也到此结束。期颐之年的老爷子在雨后的院子捡了一个落地后尚未摔碎的柿子,在转身回屋的时候,跌倒在了门槛上。在老伴和孙媳妇的搀扶下,老爷子又站了起来,自诩身体硬朗,让他们不要担心,并把火红的柿子交给了站在一旁的重孙子,他独自回里屋躺床上休息了。

翌日清晨,窗外秋雨瑟瑟,方兴未艾,老爷子支支吾吾的表示身子痛要多躺些时间;老太太厮守床前,神情里流露着几分释然和几分忧伤,好像有许多话要讲,只是始终没有讲明;他们像两支蜡烛在关不上的窗前跳动着微弱的火苗,仿佛一不留神就要被风吹灭。

风吹来的时候是在三天后的夜里的某个时分,天亮的时候他们的孙媳妇发现他们已长眠不醒,两个经历百年风雨的老人平静的离世在方塘村掀起了一阵躁动。

人们闻询赶来吊唁,带着煮好的面条和火纸,远房亲戚的鞭炮在这个多事的秋天又一次响起。

人们在老人久住的房屋搭设了灵堂,又请来村祠堂里的一众尼姑和尚在灵前打斋念经,超度亡灵。整个方塘村彻夜不眠,木鱼和大磬的声音响彻在方家的院子里,回荡守灵的村子里。

守灵三日之后,人们带着铁锹在院子的新坟前又挖了一座坟,两位老人寿终正寝同穴而眠;在棺材覆土前人们纷纷洒下流通的货币来厚葬他们的祖宗,村里的孩子跳在棺材顶上,例行规矩似的从飞扬而下的泥土里捡拾硬币。这次人群散去,再有再牵走什么,那匹小马驹徒自在院子里行走,无人问津。

这一次,老院子安静了。

夏如雪在这个她居住四年的院子里经历了四个春秋,季节的变化,候鸟的迁徙以及气温的变化,她都熟悉了,而这一年,她发现季节变了,昼夜的交替了变了。她时常抱着熟睡的孩子在有月光的夜晚出门,在巷子和河边游荡,而在阳光充足的白天却躲在了屋子里;在她遇到我小叔之前,好在志远常在她身边提醒吃饭的时间,要不然悲剧将再次重演节选自张凯作品《等你,在花开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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