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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说敬二碰一和敬一碰二

陇南酒客，少有一杯未尽诗已成，涌诗向天天亦惊的豪情雅致，却多了几分雨后飞花知底数，醉来赢得自由身的洒脱怡情。陇南北有西和礼县，西和礼县北接天水，毗邻定西。最南端是与四川接壤的文县，其南北酒客对酒的理解差异较大。同是一杯酒，却喝出了不一样的景致。这或许是地域文化的不同所致。所谓九寨不像川，碧口不像甘，或许就有这个意思。隆中苦瘠甲天下这是左宗棠对陇中老百姓生活的准确定位。陇中的确没有多少可利用的自然资源，老百姓主要以农垦为主，形成了具有地域特色的农垦文化，而西和礼县也以农垦为主，地方文化带有浓厚的陇中生活气息。四川自古便为天府之国，受巴蜀文化的影响，文县或许也受到了巴蜀文化的影响，民俗有异于陇中。

西和礼县老百姓喝酒，喝的是一份情意。唱着秦腔喝小酒是陇中一带特有的景致。一杯小酒一曲秦腔，吼醒了星星，惊走了月亮，唤来了火红的太阳。一曲信天游让那道黄土梁上穿着红棉袄的姑娘，心儿荡漾。西和礼县人更存留了几分秦陇人的豁达，喝起酒来着实可爱。西和礼县人喝酒，主要集中在农闲的传统节日里。主人深思熟虑，请三五亲友，亲友合时而来。多会掖一瓶自家的白酒。这也是陇中人多年的习俗。陇中自古土地贫瘠，物资匮乏，加上在清朝末年和民国时期经历了如同白朗、马家军等土匪军阀的浩劫，形成了邻居高打墙，亲戚远离乡的这种排外思想，亲朋聚在一起喝酒是比较少的。主人能邀你喝酒，已说明主人待你像自己的亲人一般，做为宾客，一定要理解主人的这份情谊，宾客自然要还礼，陇中人讲究还礼，这最基本的还礼便是带瓶自己家的酒，以便与大家共同分享。

于是乎，主人家的热炕上按照年龄尊长依次坐定。主人会在炕的中央放一个二尺见方、高三十公分左右的小方桌，谓之炕桌。主人会慎重的介绍这个炕桌的来历，一般是如何传承了几辈人，用的是什么木料（老百姓用的木料，椿树木的辈分最高，梨木或核桃木的的次之）。从这些介绍中也体现了主人对客人的敬重。宾客会倍感荣幸，一番赞美炕桌的历史传承和精细做工的词语是不可少的了。

主人上筷子，这一步比较讲究。给客人上筷子是不能用手碰筷子的前面夹菜部分的，主人会恭恭敬敬的用右手平捏了筷子靠近尾部的七分之六处，意喻人有七情六欲，筷子长七寸六分，我捏住了六欲，敬你的是情义，即今天我们只谈感情不论身外事。左手扶住右手的手腕送到客人面前，客人必双手平放，手掌朝上，半起身，颔首接了筷子，意为遵从主人之意。

主人上菜更有意思，每上一道菜坐在上席的客人（称为尊客）要先动筷子，其他的人才能动筷子吃。如若有鸡鸭鱼肉，必须鸡鸭鱼的头对着尊客。主人会端起酒杯，并且会说首敬二，意思是鸡头或鱼头面对的客人要喝两杯酒的。这两杯酒可不是罚酒，是敬酒，要敬尊客的。讲究大满盘上菜，大满盘表示诚心诚意。所上菜品的个数是偶数，六个或者八个或者十个，意喻六六大顺或八方来财或十全十美之意，主人上齐了菜，便开始敬酒。主人敬酒一般是敬二碰一的，此时，主人要感谢各位的光临，感谢词和祝福词是非常诚恳的，常常会说：请各位亲戚来，就是日子长了一起没有坐过，想你们了，请你们来拉拉家常，叙叙旧。为什么要敬二碰一呢，当然是要敬客人。礼节面面俱到。主人敬酒毕，尊客动起筷子夹菜，其他客人才能动筷子。自始自终，尊客即使不吃菜也要一直拿着筷子，要一直关注席间其他人的动态。如果尊客放下筷子，则表示宴席要结束了。

在前面的几个环节中，不论是主人还是客人，都不能有丝毫的马虎，甚至话都不能说错一句，否则就叫做失礼（没礼节）。主人敬过酒后，客人要回敬主人和其他客人，一般都是要碰三个酒、碰四个酒逐个递增的。这表示客人知恩，感恩主人的盛情款待。还要替主人敬其他客人，主宾敬酒完毕，每个人差不多也都吃饱了，也都有了七八分醉意。但酒场才真正开始。主人会换掉敬酒时的小酒杯，换成容积一两左右的大杯。

于是乎，一改刚才的文雅之风，猜拳行令，面红耳赤，畅所欲言，声震屋瓦。有坦了胸的，有撸起袖子的，有挽起裤脚的，手在空中挥舞着，只觉得一只手挥舞的不够，双手上下左右摇摆的。一会儿嫌酒杯大了，一会儿又嫌酒杯小了，老大的个男人，用这么小的酒杯喝酒，天下都是归我一人的，说好的豪情呢？

甲说：秦始皇爷爷非子当年就住在我家的后院里。

乙说：诸葛亮六出祁山和我先人握过手的，最后孔明先生给我先人说了个Good bye。

丙说：邓艾偷渡阴平用的那毡，知道不，那是借我们老祖先的。

丁说：俗，据我二大考证，《诗经》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个水这就是咱西汉水么。

哇呀呀，你二大日能，于是众人一拥而上，扳嘴的扳嘴，端酒的端酒，一杯酒先灌下他的肚里，接着又继续吹嘘什么郑先生的字画出了国，麻阴阳的罗盘定不了个驴榷。

二跛子放羊时还站在地埂上，踮起他那条跛腿唱了一句祖祖辈辈留下我，留下我一望无际唱着歌，还有我的羊跟着我。

唉！我说留下个啥不好，留下个你有啥用呢，他拉着长长的鼻音，几近梦中呓语，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看，在众人竖起的大拇指中，他又是一杯酒下肚了。

有人卖弄说他自小就学过醉拳，会燕子十八翻，你看，他不就翻下炕头，还没有来得及翻起来就现场直播了。

大家下炕都准备回家的时候，有人找不到鞋子了，有人穿了不一样的鞋子，扶着炕沿竭尽全力的睁着那双已经厌恶了世俗的眼，沉重的小腿似乎长在了地上。思考着今日最沉重最严肃的话题，李二寡妇的屁股为什么那么圆呢！乖乖。

文县不仅是陇南的最南段，也是甘肃的南大门，与其说文县属于甘肃，倒不如说颇具川北的秀韵，就连老百姓的一桌酒菜，也与地处陇南西北的西和礼县有好多不同之处。文县人的酒桌如同文县六月的雨，信手拈来，偶遇的人们，在一阵寒暄之后或许是去了朋友家，或是走进了路边临街的一家小茶馆，也不用多么讲究的饭菜，更不用排列座次，几碟炒时蔬，抑或几个皮蛋，一点花生即可，所谓麻石头蘸盐都可以喝三天酒的。关键不是吃什么，而是讲究一个休闲怡情，用方言讲也叫巴适的很。烟酒是比较讲究的。你看，斜蹬了腿坐在椅子上的，或是正襟危坐在那里的，都会掏出手机呼叫一通。于是乎，远的近的你认识的他不认识的，聚在了一起，称起了兄弟道起了朋友。主人先敬一碰二，这个敬一碰二，和陇中的习俗不同。在文县主人多喝，更能说明他的坦诚，也就是说，有的是酒，请各位尽情分享。当然，客人来也不会揣一瓶酒，主人会介意的，意喻主人家的酒品没有准备充分。主人敬毕，客人依次敬一碰三，敬一碰四，敬酒词用尽了人间美言，形容女士娇美自然力尽繁华之词，如若美的程度不敢恭维，则气质绝佳，上下五千年，能有如此气质之人？为了家国，你奉献了太多，实属女中豪杰，我们男人自愧不如，敬你的伟大。咣当两杯酒下了肚。

赞美男人则尽显阳刚，一番赞美足以让你觉得牛顿先生毕生最大的问题原动力让你自己解决了，这是何等之荣耀。如若你是当官的，即使是芝麻官，也必和包公齐名，上晓天文，中通人和，下知地理；如若你是老百姓，则你拥有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这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成功，何不以美酒共祝之，似乎不喝这杯酒会让你觉得辜负了此生，空付了这般美言。在一片赞誉中，兄弟情，朋友义，天下豪情尽在这美酒中融洽。看，有相互搀扶着颤巍巍的站起来的，一盏又一盏道不尽的朋友情，说不清的哥们义。也有交头接耳地诉说着如何为了这份友情而两肋插刀的，有了这份情，来年共发大财。

更有诗文并茂的即兴赋诗，唱尽了两江八河的沧桑；挥洒了高楼山的风韵；4000多米海拔的雄黄山，也任其遨游；青梅煮酒，与洋汤天神共享天籁。任凭它冬来秋去，一个踉跄，一地的辉煌。虽没有了陇中人猜拳行令的豪情，也少了陇中人的礼节约束，却更增了几分川北汉子的率真。

一个个斜耷拉着脑袋，摇摇晃晃，晃碎了千秋大梦，踩着零碎的脚步，把今日的海誓山盟，兄弟情谊扭捏成了一地的问号，或许明日还是相顾不相识。

路灯拉长了醉汉的身影，不经意间却把生活走成了一连串的感叹号。在散落一地的瓜子皮中凋零了一年的斗志，任脚下翻滚的酒瓶声中话别了半生的沧桑。

简介

呼庆昌，男，甘肃通渭人，现为文县一中物理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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